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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国瑞: 永恒的惊叹

作者: 更新时间:2019-07-23 16:10

  永恒的惊叹

  ◎綦国瑞

  八月,胶东最美好的季节,大地是一片浓绿,无论是山岭,还是原野,无论是庄稼,还是树木,无论野草,还是青菜,都是一样浓得化不开的绿,那浓浓的深绿覆盖了大地的角角落落。

  这样的季节,我们来到了绿波环绕中的胶东屋脊上的栖霞市牟氏庄园。

  一

  青天白云下,万顷绿野中,突兀耸立着的巨大的牟氏庄园惊心触目;庄园房顶的黑色鱼鳞瓦层层叠叠,漫漫延延,连结成一片黑色的云,肆无忌惮又扎扎实实地占据了城西北的2万平方米土地;庄园不是由墙垣,而是全由高大的平房围起,一仰一合的青瓦下,是由雪白灰、藏青砖、浅灰石构起的屋墙,庄严又大方,协调又谨严,它们毫不犹豫地从南面的一点出发,一路直南直北,又一路直东直西地前行,当它们满意的时刻向北走的改向行西,向西的改向行北,当它们相遇时,便构画出巨大庄园的外轮廓,它不是城垣,却尽显城垣的威严,一扇扇高高在上的窗户排成一线,像一只只警惕谛听的耳朵,留意着方圆百里的动静。一块块镶嵌在屋墙上的拴马石,造型一样,大小一致,排成一线,房墙走到哪里拴马石就延伸到哪里,尽显着主人的威风和气派。

  从南向北看,庄园由东向西依次排列着四个大门,大门个个都高离地面,有的几近一米,有的一米有余,或踏三级石阶可达门槛,或踏五级石阶才达门槛,最高需登七步石阶才达门槛。每个大门均漆为黑色,个个雄伟壮阔,高五米许,宽三米许,要窥其全貌,必须仰视。与大门相配的是高门槛,最高的一个达80厘米,再高的人要迈过去也不容易。每座大门的屋脊都立有神气活现的六兽,门口或立有怒目圆睁的狮子,或立有雕刻精美的石鼓,屋脊六兽与门口的狮子、石鼓相望,更把每座大门都衬托得无比威严和高贵。四座门洞如两双怒目紧盯着栖霞的万亩沃野,又如张开的四只巨大的虎口,一副气吞千里的气势。

  只是今人沿房檐挂起的一眼望不到边的红灯笼,像在庄园的脖子上绕了一道红线,使它稍稍增加了一点点妩媚。

  拿它与四川刘文彩的庄园相比,你会惊叹它的气势;拿它与中小地主的庭院比,你会惊叹它的威势;拿它与商家的宅园比,你又会惊叹它的大气。真是未进其园,已经感觉到它的大气、霸气和独步天下的雄风。

  二

  登上七级台阶,费力地跨过几近一米的门槛,便从西忠来的大门口进入了这座名闻遐迩的牟氏庄园。

  庄园里没有一丝丝风,金黄的阳光均匀地撒落在每一处房子上,每一块石头上,每一株树木花草上,让庄园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显得鲜亮、清新。

  庄园里遍植名花异卉。处处弥漫着花木的香气。繁茂的紫藤、云霞般的紫薇、青青的修竹、高大的牡丹,还有娇艳的石榴。使人处处感受到了庄园中秋的喜悦和情趣。

  然而,这不过是庄园的一点点缀,俯看庄园,竖向重重四合院相叠,横向条条通道相连,庄园内楼房、厅房、平房、群厢疏密相间,高低错落,相互搭配,层次清晰,气象严正。诸多建筑无不规模恢宏,结构严谨,雕饰精美,彩绘新颖,既有宫廷之威又有园林之秀。

  细察庄园,共有豪宅千余间,分三组六院。东组三院分别是日新堂、西忠来、东忠来,三院并排,三条中轴线形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川字。西组二院是南忠来和师古堂东西并列。西北组一院是宝善堂。西组二院与西北组一院像三个口字组合出一个巨大的品字。每组一般前为大厅,中为老爷楼,后为少爷楼,再为平房,以此为轴心两边配以厢楼、厢房,形成一个个相对封闭的四合院,或四进、或五进或七进不等。四合院前后相连,中门相对,每逢节日各门打开,便会出现“串堂门一线开”的壮观。在庄园里随处可以见到建筑的精品、珍品和绝品。

  走进东忠来的大厅宛若走进了古县衙的大堂。大厅高居于离地一米多的房基上,透着威严的气势。四根红通通的大柱立在房檐下,像四个把守厅门的红衣将军。房基石石块匀称,对接严密,横平竖直,像一幅和谐又多变的矩形图案画,用手摸一摸溜光水滑,手指如游走在镜面上,连石块之间的对接线也浑然不觉。走进大厅只见屋顶高高,檩条等距密布,给人以壮阔之美。梁粗一人不得合抱,外做彩绘,极尽富丽。这是东忠来主人接待至亲、僚属和举行隆重庆典的场所。

  大厅之后是东忠来主人牟宗彝的住宅楼,这是庄园的制高点,也是庄园建筑的闪光点。看吧,艳丽的秋日下,众多平房的衬托中,它宛若一位挺拔、俊秀,而又神采飞扬的伟俊青年。通体的青砖,在日光照射下发出蓝幽幽的光,使它如同穿了一件簇新的蓝袍;大楼房檐涂有紫红色的漆,配以白绿相间彩绘斗拱,暖中透冷的色调被檐下阴影相衬,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它的沉静的风度;用青砖垛和白石条构建出的门窗框,如同它轮廓鲜明的口鼻。在它的身上还佩挂着两件罕见的珍宝。一是烟囱。它高高地站立在西山墙探出的一段石条上,身段瘦长,顶端戴一顶遮雨帽,远远望去如挂在云雾中的一座秀丽的小塔。二是一楼窗外的下边有一个建造精致的石窝,是冬天用来烧炕的。来此考察的专家对“烟囱立在山墙外”和“炕洞设在寝室外”这二大建筑特色给予极高评价,把它们看成是连缀在楼房身上的珍宝并不过分。

  如东忠来这样的楼房,整个庄园内共有五座,主人之间相互比石料、比工艺、比造型,可以说一座更比一座强,庄园内长年响着叮叮当当的敲石声,几乎变成古镇都生活的一部分。

  在庄园中行走,你还会找到一点回归自然的感觉,因为庄园中的地面都是用鹅卵石和板石铺成的,院墙也是用鹅卵石拼砌的,这些本无生命的顽石,经能工巧匠的拼装,发出了强烈的声音,奏响了优美动听的乐章,给你无尽的愉悦和享受。

  还有西忠来大门两侧有一对抱鼓石、宝善堂的石砌院墙都是建筑艺术的精品、珍品、绝品,踱步园中任谁也会发出惊叹:这是一座清代的建筑艺术博物院。

  三

  这座建筑艺术博物院是由财富堆积而成的,按清代建筑支出,约需白银43万两。这巨额的费用是巨额的财富做支撑的。

  在庄园的庭院中有一张画像格外引人注目:四方的脸堂,微黑的面皮,浓浓的眉毛下,是一双犀利有神的眼睛,他头戴黑色瓜皮帽,身着褐黄色唐装。他就是牟氏庄园的实际创始人牟墨林,人称牟二黑子。庄园正是在他运筹下才迅速膨胀的。

  牟墨林的一世祖牟敬德,湖北公安人。明洪武三年来栖霞做办公室主任,卸任后即落户为农。因地位低下常被人欺,为摆脱窘境教导子孙走上读书取仕之路,至十世牟国珑终得如愿,但是只做河北南宫县令三年,即蒙冤归乡,心灰意冷,痛定思痛,为家族制定了发展方略:“耕读世家,勤俭家风”,鼓励后辈要种地、读书为本,不再追求做官。

  先祖的家训很得牟墨林脾胃,他厌恶尘嚣,不走仕途,在务农经商方面颇动心劲。他说:“人不患无财,患不善用其财。”只要善用其财,就可“余三余九,日益充盈”。他成家立业后,一心一意想通过土地实施盈利,以达巨富之目的。

  据清版《栖霞县志》载,“道光十五、十六年,栖霞大风伤稼,岁大歉,人相食”,牟墨林见有机可乘,灵机一动,贴出以粮换地的告示,并言明顶来的地仍由原户耕种,但要按期缴纳地租。走投无路,命在旦夕的饥民,为保生命只好甘受这不公平交易。起初是一斗高粱换一亩地,牟二黑子看势头不错,又从一斗降为几升换一亩地。眼见庄内粮食越来越少,牟墨林又紧急雇用船只,从东北贩运回一船高粱,继续做一本万利的换地生意。灾年过去,他的土地猛增到3万多亩,遍及栖霞全境。为了加强控制,他便在四乡建佃户村,设庄头,建粮仓,收租粮。从此以地换粮者沦为了牟二黑子的佃户,牟二黑子却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腰缠万贯钱、家存万担粮的大地主。

  牟家共建有153个佃户村,每到春秋收获季节,向牟家粮仓交租的人或肩挑,或车推,或骡马驮,川流不息,浩浩荡荡。分赴各地收租的账房先生、庄头一拨接一拨,马蹄声、铃铛声、人喊马嘶声,响彻四方,气派十足。经营多种作坊的副业大院也是车马拥挤,昼夜灯火通明。牟氏庄园以土地多、山岚多、房子多、地租多的雄厚实力,成为栖霞、胶东乃至全国赫赫有名的大地主。

  现在东忠来的西群房有一眼望不到边的直达房顶的粮囤,那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为储存收来的租粮,牟家在全县分设13个大型粮仓。为保护粮食,周围筑起围子,并配有土炮、火枪、大刀等武器,由佃户轮流看守。

  牟家粮仓的粮食,一般是腊月开仓出售小麦;翌年春出售粗粮,利用季节差,获取巨额利润。“有地就有粮,有粮就有钱”,这就是牟氏庄园的致富经。

  牟氏庄园财富的积累有着血腥气,但他们让财富不断跃升的速度,还是会让人连连惊叹。

  四

  牟氏庄园南忠来的庭院里月季花开得娇艳无比,厅门前的两株石榴树上的果子似乎结得也分外大,枝条都被压弯了。可当从这秋光无限的地方走出来的时候,心头却有着阵阵的寒意。牟氏庄园的迅速富裕让人惊叹,那么它的迅速衰落和腐败同样让人惊叹和不寒而栗。

  在南忠来主人卧房你会看到,用塑胶复原的当年的一个场景:奢华的楠木床上,躺着两个身着华丽的牟家少爷,一人手中一杆大烟枪,正在吞云吐雾,一个梳着长辫的丫环半跪着给他们捶腿。而另一个公子哥头顶瓜皮小帽,手擎一只金丝鸟笼,正吹着口哨,怡然自得逗着鸟玩。

  这是牟氏庄园少主子们奢靡生活的一个缩影。事实上随着牟氏家族的暴富,穷奢极侈,挥金如土的现象也愈演愈烈,十分普遍。

  抽大烟。牟氏庄园先后出现过14支大烟枪,有14个人抽大烟,或父抽子随,或兄弟对抽,或夫抽妇随,抽得全家乌烟瘴气,抽得个个面黄肌瘦,按当时最低价格计算,一年耗资也在7万块银元之上。

  唱大戏。这是牟氏庄园享乐生活的一大特点。他们独包戏班子,一唱就是几十天。每次唱大戏,都是先抽调佃户在大门前扎起戏台,还要成立临时班子,筹办伙房,接待演员。唱戏时,亲朋好友、商务人员及官员络绎不绝,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有时候,叔伯兄弟之间为了显耀自己的势力,各设戏台,你请“双合班”,我请“白菊花”,大唱对台戏。牟氏家族独家设戏次数之多,时间之长,为山东之最。

  出大殡是牟氏庄园又一特点,每有寿事,都极尽铺排,浪费巨大。最大的一次出殡是日新堂女主人姜振国为其公公、婆婆、丈夫、儿子和阴婚儿媳举行的一次葬礼。葬礼期间牟氏庄园开席336桌,喝酒500多公斤,耗现大洋1万多块。为维持秩序还专门从烟台请来了数十名警察。

  庄园展厅里按比例缩小复制了当时出殡的队列,气势之强大,令人瞠目。

  牟氏子弟们除抽大烟、唱大戏、出大殡之外,重婚纳妾、玩鸟、玩鹰、玩鱼,赌博嫖妓,无所不用其极,曾拥有的金山像冰一样慢慢溶化了。真所谓“其兴也悖焉,其亡也忽焉”。

  金色的夕阳照在牟氏庄园黑森森的楼房上,总是沉默无语的屋宇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橘红色,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了几句话:

  万田千山费经营,白银如涛世人惊,

  终被雨打风吹去,只留庄园空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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