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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国瑞:  感悟云峰

作者: 更新时间:2019-07-23 16:10

  感悟云峰

  ◎綦国瑞

  一

  在古代文人的书桌上,都有一个笔架,或木制或石制,状如三座并立的山峰,毛笔就安放在三峰之间的两个山坳里。

  云峰山在莱州城南15里,从城里看去,云峰就是一座笔架。缓缓升起的山顶部是并立的三座山峰,中间的一座山峰稍高些,两边的山峰略矮些,是完全的对称,两边山坳也是对称的,确是无一处不似笔架。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来此视察,遥观云峰,“笔架山”三字脱口而出。从此云峰山就多了一个神似的名字“笔架山”。

  平生见过许多名山,有的似卧佛,有的似伟人,有的似玉女、老翁……惟妙惟肖,又有诸多传说,世人皆认为是上天的安排。而遍观宇中,状如笔架的山,却独独只有莱州一处,我始终也认为这是老天特意在这里安放的一个大地的笔架。

  笔架是什么?是安放书写时代华章的毛笔的工具,是创造文化的平台,是激发灵感的港湾,是文化的符号,是文人的象征。由此推想,老天在这里安放一座巨大的形似笔架的山,就是要在这里造就一座文化之山,打造一座文化名城,培育代代文人吧。

  二

  真正成就天意的是北魏光州刺史郑道昭。郑道昭出身于中原的名门望族,博学多才,能诗善文,长于书法。他的家族始终是“公侯接武,台衙继迹”,连荣不衰。特别是魏晋南北朝实行九品中正选举制后,荥阳郑氏更成为朝廷依靠的重要支柱。郑道昭前后是郑氏的一个兴盛期。他的姑姑是孝文皇帝的贵妃,其父亲郑羲便做了皇帝的妹夫。郑道昭曾与父亲和哥哥郑懿同朝为官,被同僚们比做后汉“三陈”。“公行于前,吏部秘书随其后。凡厥庶僚,无不钦其人也。”郑道昭尤得孝文帝信任,曾从帝北巡,一路对酒和歌,倍极荣耀。

  正在郑道昭春风得意的时刻,因为孝文皇帝的驾崩突然失宠,并在年近花甲的时候,被派往光州(现在的莱州)任刺史,难道这不是天意的安排吗?刚到光州,他就被云峰独特的状如笔架的造型所吸引。公务之余,他迫不及待地邀上同僚向云峰山进发。人马疾行,车铃悦耳。极目远眺,但见东南方向三峰鼎立,形同笔架,群山参嵯巍峨,云蒸雾缭,树木郁郁苍苍,溪水潺潺,不觉为之心动。及至站上山巅,南眺大泽群峰莽莽,北望大海苍茫,远野平原炊烟袅袅,碧海深处鱼帆点点,可又见身边红霞朵朵,目下金波粼粼,郑道昭的整个身心似觉进入溟溟仙境。他隐隐觉得这是老天给了他一个与这座山相遇的机缘,不负此山,不负老天的念头顿上心怀。

  此后几年,郑道昭走遍了光州的山山水水。赋诗题字,择崖刻石,尽情挥洒自己的才华,大大小小的山头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刻石:《论经书诗》、《观海童诗》、《登大基山诗》、《东堪石室铭》、《九仙》题字、《仙坛》题字及铭告等几十处。单是云峰山就留下碑刻二十余处,其中郑文公碑更成为稀世珍宝。这些珍宝至今还完整地保留在山上。

  失意中的郑道昭饱醮墨汁,把自己的志趣心绪率真地挥洒在云峰之上,也许他的想法比较单纯,但就在不经意间完成了天意,营造了浓厚的文化氛围,建造了一座不朽的文化之山。倘没有郑道昭的碑刻,云峰恐怕至今只能徒有笔架的外表吧。

  三

  要瞻仰这座文化宝山,可从北麓登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万绿丛中的一座高大雄伟遍身洁白如玉的大理石牌楼,牌楼如明清样式,三门、四柱、七楼。牌楼正中是刘海粟先生所题“山壁争辉”四个大字,楼立路中,让人为之一振。

  在苍松翠柏间上行不远,巍峨的云峰大殿突兀眼前,大殿依山而筑,汉白玉做基,红柱黄瓦,檐牙高啄,气势宏伟,庄严静穆。正殿檐下是舒同先生所题的“会我云峰”四个镏金大字匾额。

  光州刺史郑道昭巨大的雪花石雕像端座大殿院中,笑迎来客。只见老先生,头戴纶巾,脸部微微朝向东方,胡须被风吹起,双目炯炯地看着斜上方的白云青松,双手不经意地放在两侧,长袍的裙裾舒展地拂在脚上,一幅神清气定看破红尘的样子。

  出大殿拾级上行数百步便是郑文公碑亭,亭高十多米,造型古朴,六角重檐,描绘精美,红木为柱,黄瓦复檐,白石围栏,绿树掩映愈显其风姿,金光照射愈显其光华。赵朴初先生手写“郑文公碑亭”的大字高居碑亭中央,端庄朴茂,慈穆平和。刘海粟专为碑亭题写楹联悬挂于亭门两侧,上联是“四顾苍茫天外云吟天外海”,下联是“一碑突兀画中人醉画中山”,直道出了一番登山谒碑的感受。

  走进亭中,一块高约三米,宽约四米的天然巨石耸立面前,状如一面规整的墙壁,生来就如巨碑,这本身就是奇观。天之造物,不可思议。郑文公碑是云峰山上最有价值的一块魏碑刻石,碑额“荥阳郑文公之碑”七个字笔锋森严,气宇轩昂。阳光轻轻地照在称为“下碑”的石碑上,碑面发着青幽幽的光泽,微风徐来,似有阵阵墨香直入心脾。靠向前去,只见一字二寸见方大小,结体方正,方圆兼备,舒而不疏,放而有度,刻工精巧,字迹清晰,有高山之武严,有平原之宽博,实为碑中之神品。通观全碑1236字,排列整齐,气象森然,如千军布阵凛然不可犯,如万马呼啸势不可挡。不觉心动神悸,肃然起敬,灵魂为之震动。

  由郑文公碑亭踏阶而上,走过一段“之”字形山口,一座金碧辉煌的三层仿古高阁迎面而立,阁内一面刀削斧剁般的摩崖岩石壁,面西而立,石呈红褐色,高约5米,郑道昭《论经书》刻字赫然其上。只见字如拳大,约有郑文公碑字双倍大小。如果说下碑的字严谨工整,那么这块碑的字就是纵横跌宕,大气磅礴。通篇运用大起大落的笔法,纵情挥毫,逸气飞动,形成了洗练大方,潇洒自如的豪放气势。

  碑后是“仙人洞”,其间水声叮咚,凉风习习。碑洞相依更显其妙。离此不远,一块巨大的嶙峋怪石斜刺半空。此石与山坡形成一条夹缝,远远看去俨然张开的虎口。从“虎口”穿过,郑道昭的《观海童诗》刻石迎面而立,那富于想象力的典雅诗句,常常引得游人吟诵抄录,流连难舍。再往上行,怪石丛生,似狮、似熊、似马、似猴,姿态各异,任你想象。郑道昭的碑刻夹杂其中,碑文多与环境相通,仔细玩味,情景交融,妙趣横生。

  历经千年风雨,沧海沉浮,世人把目光投向北碑,投向云峰北魏刻石,郑文公的云峰碑刻获得了崇高的地位。康有为《碑品》把《郑文公四十二种》列入“妙品上”。在《广艺舟双辑》中称“凡后世之体格无不备,凡后世之意态,亦无不备矣。”后来康老夫子更详细地归结为十美:即魄力雄强,气象浑穆,笔法跳越,点画峻厚,意态奇逸,精神飞动,兴趣酣足,骨法洞达,结构天成,血肉丰满,使人们对云峰魏碑有了更形象具体的理解。

  康老夫子之外,叶昌炽《语石》更把郑道昭推崇到最高峰。曰:郑道昭《云峰山上下碑》及《论经书》诸刻,上承分篆……其笔力之健,可搏龙蛇,而游刃于虚,全以神运。唐初欧、虞、褚、薛诸家,皆在笼罩之内。不独北朝书第一,自有真书以来,一人而已。余谓郑道昭书中之圣也。”

  四

  瑰丽独特的笔架山与郑道昭的石刻结合,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天意与人意的完全一致。历经千年的积淀与成长,这座灵光四射的文化宝山,已成为一个文化大气场。凡是与它相识相遇的,无不文气大增,一路顺畅。

  莱州人在云峰辉映之下,文人辈出,在此做官的人也多有裨益。史载,莱州自魏始,好学重教成风,名人辈出,仅明清两代考取进士97人,为全国仅见,还有过“一门三相”、“一城二宰”、“一隅两相”的佳话。明代莱州人又做高官又写好字的毛纪、赵焕、刘耳枝更同魏碑有着很深的渊源,临摹魏碑都是他们成功的发端。清代著名书法家翟云升,家居城东南隅,从小看着云峰山长大,尤喜云峰魏碑石刻,后来干脆在离云峰不远的地方筑屋而居,时相临习,并著《隶篇》45卷行世。

  有据可考,受益最早的是唐太宗的儿子。唐贞观十七年,李世民的四子李泰被贬为东莱郡王后,痛哭流涕。秘书监萧德言随李泰来到郡治莱州。萧看了云峰魏碑心中大喜,给李泰献策,好好临摹魏碑,将来必有出头之日。李泰也深为魏碑书法艺术所吸引,昼夜临摹,终得其要领。长孙皇后忌日,李泰专程赴京祭祀,并献上以魏碑体自撰的挽联,李世民见儿子所书联幛,结体端庄,骨势开张,笔法古朴,龙颜大悦,又念其孝心,随动恻隐,不久即为李泰颁旨复位。

  宋代赵明诚所著著名的《金石录》也是在郑道昭所书魏碑激励下完成的。宋宣和三年,赵明诚携妻李清照来莱州任知府。任内夫妻二人数次畅游云峰,魏碑的精湛书法艺术为二人惊叹,他们为如此碑中上品未被重视而不平,夫妻商议把郑文公上下碑收入正在著述的《金石录》里,并给以高度评价。为了世人早知云峰摩崖刻石,他们加快了研究速度,每过一段时间,便有一卷成册,李清照亲为束上黄带,依序放好,夫妻二人最终实现了在莱州成书刻印的愿望,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云峰魏碑的敬重之意。

  建国以来,这里得到了大力保护,建起亭、殿、堂,让国宝不再栉风沐雨。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们前来参观游览,先后有数位党和国家领导人登临此山,来此谒碑的书法家更是不可胜数,赵朴初、刘海粟、舒同、沙孟海、孙墨佛都曾来瞻仰过并题字留念。刘海粟更以90多岁高龄,二登云峰,情不自己,挥笔写下了气势恢宏的“云峰千仞,涛声万里,一代文宗,万方光灿”的题词。日本、韩国的书法爱好者来拜瞻书法真迹的人络绎不绝。有时组成百人大团参观学习,日本人更有“不登云峰山不称书法家”之说。

  凡是来胶东的人,确是应该来走一走,看一看,这文化的大气场,会让你神清气爽,文气大增的。

  这是我久观云峰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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