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志海:观沧海

　　观沧海　　◎金志海

　　下午三点，天上缓缓翻滚着的云，压得很低，黑黑的，厚厚的，使得白天变得如同傍晚似的昏暗。秋雨一阵阵的被风挟来，时慢时疾。车就穿行在天地之间这窄窄的缝隙中，沿着养马岛的边沿，顺海岸行至岛的北端，去看那美丽的雪浪花。

　　推开车门，刚一走出车来，便被那带有寒气的海风吹了一个趔趄。我与客人都情不自禁地把衣襟向胸前裹了裹，沿石阶向大海边的礁石走去。礁石惹浪，周围泛起一堆堆的白雪，白色连成一大片如雪的域带，从岸边直漂到五十米的海里。由于风刮得很狂，浪来得很大，撞击在礁石上，飞崩出美丽的雪浪花。浪花又被飓风送到了石阶和岸边，吹到了人们的脸上。

　　我们用力地踩在礁石上，以便自己牢牢地站稳，不被风儿吹动。风声、松声、大海的波涛声，从四面八方涌入你那小小的耳鼓，使你感受到大自然那强烈的气息，意识到人在这大自然中，是那么的渺小，仿佛会被大自然吞噬似的。

　　我们找了一块礁石坐下来，欣赏着大海汹涌的波涛。周围游人稀少，没有光，只是一片墨色和大自然原生态的演奏。波涛拍石，向空中抛出一簇簇巨大的雪浪花，姿态万千，一朵有一朵的美。这是大海的雄姿，展现着大海宁为玉碎的个性。不像天空中的浮云，无论大海怎样的任性、狂暴和刚烈，它总是那么散漫、自在和悠闲。我抬头望一望天空中的浮云，仿佛在嘲笑大海的“狂躁”。就是浮云的这一行为，激怒了大海，突然一朵浪花像一头雄狮，怒吼着疾驰而来，逐渐站立起来，愤怒地撞击礁石，浪花像雄狮的利爪，仿佛要把云从空中撕下。然而浮云仍无拘无束地在空中舒卷，大海却一次次地怒吼，一次次拍岸而起。

　　大海啊！这就是你的性格。因为你是深沉的，所以你才会执着或固执。谁也搞不清，你到底有多深，你蕴含着多少能量，多少的生命，多少的爱。你看不惯云的轻浮与软弱，你也看不惯岸石的无情与强硬。你是在教育它们或向它们示范。

　　大海啊！这就是你的性格。因为你是博大的，可容日月，可纳星辰。所以平静与汹涌都在你的怀中，你包含了乌云的身影，也映照出落霞与孤鹭的倩姿。你包含着人们不幸和欢乐的眼泪，宁愿自己的味道是苦而咸涩的。你总是对风和日丽那样的平静和温顺，而对狂风暴雨那样汹涌和澎湃。谁也不知你多大，只知一条巨鲸可以出入你的肚腹推翻一艘巨轮，只知道在你的怀抱里乘风破浪一直向着西方可以到达东方，你无边也无涯，谁说海到无边天作崖？

　　大海啊！这就是你的性格。因为你是真实的，故从不矫情做作，从不虚伪，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总是真实地展示着自己，该安详时安详，该桀骜时桀骜，该不驯时不驯。你追求现实的理想，从不追求那些虚无的东西。正因为你是真实的，才演绎出许多缥缈的故事和情境，“八仙过海”是也，“海市蜃楼”是也。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都在你真实的背景下显得令人神往。所以真实是最浪漫的，真实是最充满色彩的，是最具意义的。

　　大海啊！这就是你的性格。因为你是永恒的，你总是那样生生不息，总是那样“哗……哗”地一浪高过一浪。带着远古的气息，带着人类的血腥，带着生命的细胞，一次一次的溅向上帝，从不疲倦，永不懈怠。你从不因冬天之寒，而止息那滔滔之波，也不因夏日之暑，而推波助澜。这是你永恒的哲学信念。就是因为你的永恒，石头在你的面前，才不再有棱角，并向你展示出其美丽的化石般的心扉。就是因为你的永恒，乌云才会羞愧地灰飞烟灭。永恒是需要多么大的意志呵，永恒是执着的化身。

　　我爱大海，就是因为大海深沉、博大、真实、永恒。苏轼有一首诗，“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这是多么的壮观呵。我大声地诵读着苏轼的这首诗，但大海的波涛声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使得这首诗在大海的现实景观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和游人被海风吹得有点颤栗，于是起身钻进了车子。留恋地从玻璃窗向外观看大海的涛浪，虽然大海在涌动，但感到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我不得不再次临风而立，以观沧海。天色已晚，夜幕遮住了游人，海天一色。这时更感到大海的浩瀚。滚滚的雪浪花，仍旁若无人地、一浪逐一浪地从远到近向岸边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