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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殿彬:烟台的水

作者:烟台散文 更新时间:2019-07-19 10:03

  烟台的水

  ◎吴殿彬

  哦,朋友,我给您讲一串烟台水的故事,它们像大樱桃和红苹果一样甜。

  春雨贵如油。恰恰今年的春雨十分吝啬,雪化了老长老长时间才滴了两滴,表示表示意思。意思是说,今年的春雨是香油。我心里当然不爽,因为想那点雨啊。

  姐从老家打电话来说,自家的两口井都干了。岳母说,村里的水库十多个水龙头抽水浇苹果,快干了。住在城市里几十年,我这个农民的儿子基本上进化成了市民,浑身没有一星点儿泥土味,倒是高楼大厦加柏油路使我变成了不知麦熟菜花黄的宅男,对雨对水早就有些淡漠得很了。这些消息无疑于是强心针,让我麻木的心砰然苏醒。因为我太知道缺水那个滋味了。特别是早些年在农村里的时候,那种早上看朝霞黄昏看晚霞半夜里爬起来望天掐着手指头数多少天多少日没下雨的滋味,实在让人终生难忘。那个时候,我是县里的蹲点干部,为播种庄稼,盼雨盼得眼都痛。有时侯滴几个雨星把地里打起烟灰来,高兴得近乎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那时还是大集体,一层层梯田,张着嘴望天。我叫村里筑拦河坝,抽水抗旱保春播。当然那也是县委和乡党委的重要工作。我讲得很严厉。结果一个支部委员因为中午喝酒,醉醉地到工地晚了。我狠狠地训了他一顿还让他做了检讨。其实,那火气,就是因为没水啊。可训他又有什么用?天不下雨,人有什么办法?!我当然知道老辈抬着祭物到龙王庙求雨的传统,但我们党是不搞那一套的。看着土地冒烟,我心里的火焰烈烈腾腾。如今,桑梓无雨缺水的消息,就像烙铁在心头犁过。刷地一声就是条血沟。于是,我对天气预报便有些腹诽,怎么是晴天连晴天?你弄出个雾霾来也好啊。也许是我的心性感动了上帝,夏天探出头来的一日,忽然间气象预报失灵。头天晚上说好了明天是晴天,白云朵朵。可早上起来,竟然下起很像样的雨来:这雨不像春雨滴嗒滴嗒下得那么仔细,也不像夏雨那样电闪雷鸣瓢泼一般,而是既带着春的温柔,也夹着夏的热烈,下得不大不小不紧不慢。你不打伞吧,会淋湿,但不会浇透,打伞吧,又有些张扬。我是不打伞的,真想浇个透心凉。

  我就这样在街上自由地走。

  打伞的有男有女,我身上的磁力线够强,吸引了黑伞黄伞花折伞们无数的目光。

  目光里说:这人有神经病,下雨不打伞!

  我心说,你才有神经病呢,你知道下雨了,我的老家有水了我多高兴?!

  天雨知道我的心。像七八岁的小孩子,用手指头弹着我的发,又把那嫩嫩的唇贴着我的脸颊亲吻,带着一丝丝凉意,也带着一点亲切。不,是那种特有的亲切——也是在这样的天雨中,我在故乡的长春湖边看着杨柳依依,碧波荡漾,船儿在湖中轻轻地飘游。山如画水如画人也入了画中。长春湖因全真道人邱处机早年修滨都宫而得名。小时候,母亲给我讲故事,说邱处机邱祖到南方化缘,看好了大财主家的石狮子、房梁木。财主想,就是给他也拿不走。谁知,他一张袍袖,石狮子、房梁木都活了,蹭蹭地跳将进去,唬得财主连声叫神仙。建滨都宫的时候,他在白洋河边打了一眼井,叫匠人用绳子从井里把化来的石狮子、房梁木和其它上好的建筑材料一样一样拔上来。人称“水运江南”。滨都宫建成了,天上的仙女赞叹道:“天宫修得好,不如地宫巧!”留在凡间不回天上去了。王母娘娘一怒,放一把火把滨都宫烧了,只剩下山青青,水潺潺。据说那长春井里是神水,邱祖用它浇天火,被天火带到了四面八方落地成泉,于是栖霞不少地方便有了神水庵,祛病消灾,无不灵验。小时候觉得这真是神水,大了才知道,不独栖霞,我们烟台很多地方都有这种神水,这水里含有人体必须而不能自生缺了就会生病的钙、铁、锌、硒、镁等很多微量元素,人喝了治病,树喝了长“长生果”。我们栖霞和海阳的富硒苹果,就治好过一些肝上患疑难绝症的人。烟台的水果名杨全国享誉世界,一大半功劳得归给这神奇的水。有人想模仿烟台的苹果,烟台人咬一口便知真假,扯远了——话说滨都宫边上那条河,就叫白洋河,是老烟台市现在叫芝罘区的母亲河。发源于栖霞的大小灵山,早年四季水常青,向北一直流一直流,流到松山、丰粟再向东拐弯,流到东厅,又向南拐一个弯,那里藏一汪碧波,再顺着山头弯向东,就进了现在的门楼水库,早年叫夹河。夹河的水,夏天是汹涌的,带着春携着秋汹涌进黄海湾。这也有个故事。说是那年月要开一个人的批斗会,他住在夹河的这边,要到另岸参加批斗会。结果一连三次,夹河水暴涨,过不了河。批斗的人说,算了吧,上帝保佑他。此事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夹河十分勇敢倒可见一斑。后来,烟台市几次治理夹河,我作为记者,有幸见证了那项大工程的全程,那种现代化机械的铺张和厉害,镇得夹河再也不敢随意泛滥了。

  烟台的水故事,你只要在这方土地上行走,每个地方都会自己跳出许多来与你对话。比如,昆嵛山上有王母娘娘的洗脚盆;我的故乡天崮山、方山、唐山上都有饮马湾;夏天,牟平杏花谷西山上石盆里会盛满水,水里有石鱼,鱼会神秘地飞走等等。传说故事一串串,但真正惊天的,却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大兴水利:一座座丘陵平湖如一颗颗蓝晶晶的翡翠,镶在胶东大地的青山之间,把“雨来山水急,雨过留不住”的天水,积成了蓝格莹莹的水镜水泊,烟台因此而丰腴起来。就如长春湖,原来的名字叫庵里水库,门楼水库也是跟长春湖建在同一个年代。那个时候,龙口的王屋水库、栖霞的龙门口水库、牟平的高陵水库、莱阳的沐浴水库等等大大小小1114座水库,星罗棋布,赫然入世,蔚为大观,用近18亿立方的总库容编写着烟台新水典。而黄水河、五龙河、辛安河、沁水河、界河等流域在一百平方公里以上的26条大河,依然汇集着从山上来的地里出的溪水雨水,容纳着众多的细流支流,生长着讲述着烟台的水故事。比如,莱山区的一条大河边,就有叫南水桃林、北水桃林的村子。光看名字,就知道这里水故事的美鲜,而且,真的,人们现在就建起了“桃花潭”。在大河边,一方大大的人工湖,湖边坐着现代化的建筑群,远山倒影其中,只一眼,就把人带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诗情画意中。正是时代更新了烟台水的象征。过去有龙王庙的一些地方,如今竟建起了“水上公园”、“水上游乐园”、人工湖等等。说到这里,我想漂白一下自己——我说故乡的白洋河是烟台的母亲河,并不是自我吹嘘,乃是实至名归:白洋河是供给几十万烟台市居民饮用水的上游水源,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起,地委就做出了栖霞不能发展重工业的决定。这个决定没人反对,即使经济上不去,栖霞人也决不污染白洋河,子子孙孙让白洋河清清地向北流向北流,一直流进烟台人的心田里。

  憨厚的栖霞人,看着那向北去的清清的河水,憨厚地笑着,笑得山花开,笑得青山翠,笑得果飘香,笑得人康健:烟台集中饮用水优质达标率百分之百!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前些年,我在北京工作的时候,天天在大运河的通汇河畔散步,那浩浩的河水,常常让我想起故乡烟台的河流水库,也常常想一些水乡的事儿。比如,当年去南通写过《濠河情》,到湖北写过《一口南漳水》,到姑苏、到周庄,到贵州、到广西、下南洋,到白山黑水间,都有水的影子与我交集。记得,第一次到贵州,抓起一把水,像缎子般顺滑,我大大惊叹;而上九寨沟、奔黄龙,再去给川西的水拍美照写情诗,那更是一种浪漫。然而,当我把江南水的滋润、贵州水的柔软、北方水的硬朗、川西水的亮丽、南通水的沉静、北京水的豪放……一个个地排列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不得不说,唉,还是我的家乡烟台的水最好。烟台的水,只一个字就可以看见心:“甜!”

  甜在我的心里,一生一世都甜;甜在客人的心里,常常思思念念;甜在七百万烟台人心里,世世代代都善:烟台人可以说是诚实守信助人为乐热情好客的典范。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感觉,儿女从北京回来,说:“咱烟台的天真蓝,水真甜。”

  他们的话,竟然无端地勾起我小时候的记忆。小时候,母亲不叫我到河边,怕河水把我冲了去,我偏在夏天发大水的时候到河边捞浮财;不叫我到水塘里洗澡,怕把我淹死;只有一条,上山可以喝山泉水。那清冽冽喝一口透心凉透心甜的山泉,如今再也找不到了。多少年了,我回故乡去,当年的小路早已变成了公路,小路旁那个常年滔滔汩汩从石硼里涌出的山泉早已干涸,只张着大嘴呲着牙,似乎跟我说当年给我水喝的情分……

  早在二十年前,我家里就把卫生间用具换上了节水型的,水,可以洗脸洗衣后重复利用。前几年换智能马桶,师傅说,一并把这老掉牙的东西换换吧,换了只是浪费点水,用起来却方便。我只回答了一个字:“不!”

  师傅摇摇头,朝我笑了笑。

  我也朝他笑了笑。

  恍若他笑我在淋雨。

  我实在笑他在打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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