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欢迎访问烟台文艺网!
您当前的位置 :烟台文艺网 > 文艺作品 > 小说散文 正文

王孟子作品:葡萄沟里摘星星

作者:烟台文艺网 更新时间:2014-07-04 14:28

  孟子简介:

  王孟子,男,汉族,80后,山东烟台人,烟台市散文学会副秘书长,烟台市毓璜顶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现供职于某机关。

  文章见于《中国国家地理》、《杂文选刊》、《神州民俗》、《中国学生健康报》、《北美枫》、《澳洲彩虹鹦》、《香港文艺报》、《澳门月刊》、《大众日报》、《胶东文学》、《烟台散文》等刊物,获第二届新作家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等。

  葡萄沟里摘星星

  “火山突兀赤口亭,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岑参作诗是不容矫情的,那是一种对火焰血染的山的切身体悟。如此火燎的火焰山,就连美猴王路过此处也蚀损了不少猴毛,难怪八戒说这是太阳的真火。

  抬头火焰山,低头吐鲁番。一杆高擎的火炬下面,火盆更是日光如火,风吹如烙。到处都散发着太阳炙热的气息,盆地和山丘都是一种表情,远处和近处也都是相同的神色。极目所望,尽是些摆脱了水的压抑的沙土,这些随性而为的浪子,在戈壁上纵横捭阖,又被狂风戏谑得一片沮丧。我那枯涩的双眼,也闪着沙漠般的迷惘,那完全是一种世纪末的感觉,此时我宁愿做一只井底之蛙。而那些沙砾,那些渴死的水,那些大地的遗孀,还在固执地仰望着天上的水,渴盼着绿色的爱情。突厥人曾把这里称作“富庶丰饶的地方”,我想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车子慌忙地行驶着,仿佛是要尽快逃离这扬起的一股又一股的沙尘吧,车窗外的昏黄让我不忍再去费尽心思想象那些大漠戈壁的干瘪愁容。行到一片沟谷,车速似有减缓。冷不丁地,风尘消尽,如同魔术师的穿墙术,一片诺大的绿色屏障竟豁然眼前,铺天盖地、一样难尽的绿不禁让我大声直呼——海市蜃楼!然而这个假说很快就被维族司机否定了,这便是向往已久葡萄沟。

  葡萄沟!真的是葡萄的沟啊!八月的葡萄盛满沟,挤瘦了火焰山。绿色的风在这生命的长廊里徜徉,秋风锁不住的清香挂上云头,即便火洲太阳的炙烤无时不刻,这些生生不息的酸甜依然挂满幸福的枝头。没想到拥有足够荒凉的吐鲁番,竟也有这般足够的生命热情。西游记的神话赋予火焰山的传奇色彩已在世人的心里燃烧了千百年,而葡萄沟则是人类改造自然的神话。

  这里是葡萄的海洋,来到这里的人,眼睛都会被染成绿色,我甚至怀疑自己已成了色盲。葡萄沟里,家家户户中,摊点上,店铺里,除了葡萄,还是那层层叠叠、垒垒串串的葡萄。沟壑中,葡萄藤起起伏伏,长成绿波,长成一地碧珠;街道上,葡萄架笔直坚挺,架出一街绿意,一街清凉;庭院里,葡萄架依窗而起,搭起一院温馨,一院甜蜜。亭亭座座珍珠塔,层层叠叠翡翠楼,满眼葡萄,景物天成。

  这里是清凉世界,所有的燥热,所有的干渴,在进沟的那一刻,全都悄然隐去了。在一架架的葡萄丛间,衣裙鲜艳的维族姑娘,手挽筐篮,采摘葡萄。阵阵笑语欢歌,伴着潺潺水声,宛如一支美妙的田园交响曲,令人流连忘返。如盖的绿荫之下,绿珍珠碧如翡翠溢着彩,黑龙眼亮如宝石流着光,红玫瑰紫如玛瑙泛着胭,马奶子剔透如晶莹的眸子注视着你。视觉上它们给你纯美的享受,嗅觉上它们送给你芳香的别致,味觉中它们触发你甘醇的梦幻,听觉上它们给你耳鼓一个清脆的撞击,触觉中它们给你一个温柔的回吻。这五味俱全,阿娜尔罕的心都醉了,你能不醉?

  半醉半醒中,葡萄沟已酝酿出黄昏。夕阳余晖的红,像是一杯泼洒的葡萄酒,那是葡萄的升华,将整个葡萄沟都浸在微微的醉意里,让每一行者都感觉到诗意的温存,舒息着旅行的疲劳。那应仍是远古的夕阳吧,斜斜地落在我的肩上,将人儿半晦半明地写意出来,在沉醉中陶然。紧接着,饱满晶莹的累累葡萄凑过来,又垂下去,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一地斑驳的碎影,努力与大地亲吻。葡萄只是望着我的脸,很长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像是失散多年的情人。哦,多少年来沉覆在心中的幻影,猛然间变成清晰而刺眼的光与色,辉煌与绚丽在眼前飞碟般旋掠流转,不再有颜色。

  颜色在黑夜里是没有意义的,然而绚丽的葡萄沟却更宝爱黑夜。当清风婀娜送走晚霞之时,天空便降临到葡萄架的高度。在夜里,水便是光明,而饱含蜜水的葡萄便是星星。这些可人的星星,你尽可以伸手去摘,它们是如此的亲切,又是这么多,而又这么小。偶尔有一颗迷失的流星滑进你的嘴里,剩下的核又像陨石一样被唾弃到地面,而你的身体也因此变得透明而单纯。

  白天这里是太阳系,夜晚便是银河系,而你则是这星空里最为高大的众神之神。今夜,众神们仍在狂欢,狂欢时刻怎能少了酒呢?葡萄美酒夜光杯,每一粒葡萄便是一杯酒,它们是太阳神用甜甜的心思化作的甘露琼浆,整串又整串地在酒鬼们面前晃动,让人心动肠搅。葡萄们也彼此碰杯,你用唇同它们碰杯,杯杯相碰,千杯难醉。我在葡萄的怀抱里沉醉,久久不愿醒来;在葡萄沟的风韵中流连,不肯舍去。

  狂欢正酣,淙淙的冰雪融水也来凑热闹,那是从天山远道而来的神秘之客。正是这些银链似的水,从沟底奔流而出,源源不断地向金灿灿的阳光下茂盛地生长着的葡萄藤输送着滋润与甜蜜,把整个葡萄沟浇灌得晶莹剔透,造就了这粒粒的水之精灵、颗颗的水之灵魂。在吐鲁番,只要是有水的地方,便有葡萄的踪影。吐鲁番的葡萄是水的结晶,整个葡萄架就是一汪悬浮的绿色湖泊。逝者如水,而在葡萄沟,葡萄将水流静止,将时间挽留,为灵魂留下了空间。葡萄的身体里面有水,我们身体里面也有水,葡萄里却望不见红色的男人和绿色的女人。当这些水之灵魂进入到你的身体时,人会免去太多的来自尘世的聒噪,灵魂从而得到洗礼。

  葡萄沟,一条葡萄芳菲的沟壑。一泻数里的绿意,蓬勃起齐天的绚丽,将我的心从大漠戈壁中浸刷得醇净。回去的途中,因为无法带走新鲜的葡萄,我只得买了些葡萄干。而那条葡萄沟,我只能晒成一纸文章,和一抹星星的倒影。

  《大漠行舟——林则徐》

  长城龙尾,丝路虎头;嘉峪雄关,巍然傲立。踞大漠而控西域,倚祁连而扼北胡。里有内城、瓮城、罗城之固,近有外城、城壕、壕墙之囤,又有长城、城台、堡城之围。拔地扪天,关风锁云;坚如磐石,固若金汤。可谓“长城饮马寒宵月,古戍雕盘大漠风。除是卢龙山海险,东南谁比此关雄。”嘉峪关,以他惯有的傲然姿态,俯视着任何一个过客的头颅。当然也包括他脚下的这个糟老头:骑羸马茕茕,着素服蹀蹀。面色黝黑憔悴,神情凝重严峻。羊角胡黑白相间,被西风吹得拂来飘去。衰迈之身,恍恍惚惚——俨然一个被流放的犯人。一翻他的履历,哦,原来他就是“罪臣”林则徐啊!

  革职查办之后,林则徐被道光一脚踹到了西北,眼下正流走在嘉峪关前。他就像一个丧了家的赌徒!然而却不精于赌术,把一生的命运押宝于一种发了霉的体制。如今的他,手里失去了那把曾在零丁南洋里刷洗过的利剑,剩下的唯有羊豪软笔一枝。他也再没了机会奔走东南、血溅战袍,而只能笔走龙蛇、泪洒宣纸,为历史留下一声声悲壮的诗篇和无奈的叹息。于是也就有了上文抒写雄关的诗句,算是聊以自慰、超然物外吧。然而志士凄凉闲处老,他那遮掩着汹涌的内心,深处的苦楚又有谁能测度呢?

  且看林公与妻书:“予明知禁烟妨碍奸夷大利,必有困难,而毅然决然不敢稍存畏葸之心者,盖以身许国,但求福国利民,与民除害,自身生死且尚付诸度外,毁誉更不计及也。”在林则徐的身上,长有一颗收不住、放不下、比天大、比火热的忠心,一身早练就、憋不住、用不尽、使不完的劲。面对着浓浓官气、沉沉暮气的清政府,他深知官场之险恶,更明晓禁烟之举的前面是祸福难料。路漫漫其修远兮,然而他依然擎住了虎门海滩的那把愤火,激烈了整个民族的肝胆!但当先前命他禁烟的道光竖儿摇身一变,与投降派沆瀣一气赶走他的时候,他那“如履如临,曷胜己已”的心终于可以暂缓一歇了,而他的回应,则只是闭上了眼,摇了摇头。轰轰烈烈、万民鼎持的大禁烟就此夭折了,林则徐只好带着官场泼给他的浑身脏水,清自去茫茫西域咀嚼寂寞了。

  悲哉!林则徐一个人在流放,整个民族却在丢人!封建思想浸透的土壤里,浑然生长的精神烟叶,正散发着虚伪麻木的雾气。金玉其外的“天朝上国”,早已被鸦片烟箱侵入了肺腑,不时发出腐尸般的恶臭。即使有再高的嘉峪雄关,也抵挡不住自身内部的腐朽!有再多的铜墙金壁,也防不了精神深处的败落!登临嘉峪,放眼东南;万里国疆,万马齐喑。众官僚居高位而行卑劣,以公心而谋私利。为升官,为发财,为私利;官商勾结处处见,受贿拿赂小意思,产业链条一条龙。千里为官,谁不为钱?若不为钱,谁来做官?视鸦片流毒天下而不治,望百姓呻吟街头于不顾。嗟乎!气数已尽的中华王朝,让远大抱负者心灰意懒,让颓废无赖者贻误家国,更让国家到了山穷水尽之际还拉着百姓一起遭殃。

  壮哉!岭南一林,千古奇冤!贫瘠而愚昧的国土上,押解着的是一个民族的英雄啊!他因爱国而招灾,因尽职而生祸。“青史凭谁定是非?”!大清判其流放,而历史将宣判他无罪!没有启蒙思想的土壤,没有资产阶级的水源,林则徐只能选择一个中国式的了断。他没有像屈原那样仰问苍天,也没有像共工那样怒撞不周,而是像苏轼那样,将旷达的襟怀舒放,将勃郁的豪情发酵,在凄风苦雨中行吟,在身心痛楚中低唱。但林公更胜追求“三不朽”的东坡一筹,“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在赴戍途中,他并没有将过多的唏嘘放于个人的坎坷而老大自伤,而是将目光指向投向更远处:不仅仅是致君尧舜,也还有普天下的黎民,更有受苦受难的中华民族,他放眼的是——在世界中的中国。遗憾的是,最终却在中国的大地上成为一个时代的殉葬者。

  俱往矣。白发黄鸡间,林则徐已然走过嘉峪关,却好比走过他那慷慨的一生。再回首。遥望嘉峪雄关,不禁再叹:“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谁道崤函千古险?回看只见一丸泥。”

  曾记否?那堆燃在虎门海滩的愤火!曾记否?那只行于岭南之洋的战船!沧海桑田,这只舟船已然搁浅于西北的茫茫大漠之中,穿越着百年的风化。“关山万里残宵梦,犹听江东战鼓声。”大漠西域不是他的主场,林则徐将永远属于历史的虎门。他那民族魂,也将永在弓一般的东南沿海上战斗,激励着永远。

责任编辑:文艺网编辑部
友情链接
关闭